黑人藝術家們是如何為了獲取公平而不斷創(chuàng)作的

原標題:黑人藝術家們是如何為了獲取公平而不斷創(chuàng)作的

2020年5月25日,美國明尼阿波利斯市黑人男子喬治·弗洛伊德,因遭到警察暴力而死亡,被稱為“黑人之死”事件。該事件已引發(fā)多國民眾抗議。怒火延燒到全美上百個城市,并蔓延至加拿大、英國、新西蘭以及日本等國家,憤怒還在持續(xù)升級。

事件發(fā)生之后,1984年諾貝爾和平獎得主戴斯蒙·圖圖說:“如果你在不公正的情況下保持中立,那你就是在選擇壓迫者的一方?!?

作為藝術學院的領頭羊,英國皇家藝術學院時裝系率先發(fā)布了公益組織捐助渠道,致力于消除種族主義。中央圣馬丁、帕森斯設計學院、紐約時裝學院等世界各大藝術學院也傳來呼聲。

普瑞特藝術學院發(fā)布美國知名黑人作家詹姆斯·鮑德溫的視頻采訪:標簽、口號、黨派、膚色、宗教,這些都沒有人類本身重要。還有時尚媒體《Vogue》雜志不同版本紛紛呼吁平等人權。

從1963年美國民權運動到今天的抗議,有關黑人身份、權利的問題從未停息。也許,只有黑人藝術家們將種族話題用來創(chuàng)作時,才能找到真正的自己。下面我們來了解一些為了種族公平而不斷創(chuàng)作的黑人藝術家們。

一、大衛(wèi)·哈蒙斯/David Hammons

“我創(chuàng)作這些作品,是為了讓黑人從中看到自己的影子,白人從中看到別人的文化。”

哈蒙斯出生在40年代的伊利諾伊州。生活在種族隔離時代的他,自小就目睹著黑人遭遇的不平等待遇。長大后,哈蒙斯開始嘗試用不同材質,來創(chuàng)作有關種族身份的藝術品。1983年的冬天,他在紐約Cooper廣場的路邊擺起了攤,做著只賺不賠的小生意——賣雪球。大小不一的雪球象征著不同的階級,并以不同的年齡、有色人種和工種來進行定價。

這些按照種族、階級、年齡來定價的雪球,最后都化成了雪水,融化消失。讓人思考什么才是人的真正價值。這個詼諧的創(chuàng)作全部售罄,而《Bliz-aard Ball Sale》(賣雪球的人)成了哈蒙斯的代表作之一。

哈蒙斯用“黑人美白”的方式,來表現(xiàn)黑人受制于白人體制內的痛苦。上面這位藍眼睛、白皮膚、金色頭發(fā)的人,原本是美國黑人民權領袖杰西·杰克遜。該作品名為《How Ya Like Me Now》(這下你該對我滿意了吧)。畫作在廣告牌上出現(xiàn)不久后,就遭遇一群年輕黑人工人的錘擊。這件事能引起黑人的憤怒回應,并將這幅畫視為殘忍的侮辱,正契合了他的創(chuàng)作目的。

作品經哈蒙斯補救后,在畫作前增加一排錘子進行展覽,更是意味深長。

這些都不足以讓哈蒙斯“泄憤”,他還喜歡用美國國旗搞事情。改變國旗的顏色,就是改變它的象征意義。他把原本用來代表純潔、英勇和正義理想的紅、白、藍,用非洲大陸代表血液、膚色和豐富的自然資源的紅、黑、綠所取代。

哈蒙斯為瞬息萬變的世界創(chuàng)造了一個新的象征。藝術家托馬斯·赫斯霍恩評論道:“ 非裔美國人國旗不僅是件藝術品,更是新國家的旗幟、新見識的旗幟、新形式和新真理的旗幟?!?/p>

從60年代后期到70年代中期,哈蒙斯開始玩起了“身體打印”。為了制作這些版畫,哈蒙斯在自己身上涂抹食用油或人造黃油,在畫布上滾來滾去,留下自己的臉和身體印記。然后再在上面涂上顏料,讓純白色的背景呈現(xiàn)出一種幽靈般的輪廓。他這一系列仿佛“X光透視”的圖像,與國旗符號結合起來,含義耐人尋味。

哈蒙斯還做過黑人主題的裝置藝術,用鐵鍬、鎖鏈、空酒瓶、瓶蓋、頭發(fā)、雞骨頭和籃球筐等極常見物品,就能達到震撼人心的效果。這款鐵面具由鐵鍬和鎖鏈組成,象征著黑人奴隸制的過去,戴在臉上,叫人喘不過氣。

二、克里·詹姆斯·馬歇爾/Kerry James Marshall

“當你去美術館時,你最不可能遇到的是黑人的照片。當談及有關藝術和美的想法時,黑人的形象亦缺席。”

生長在洛杉磯的黑人區(qū)的馬歇爾,在1965年親眼見證了轟動整個美國社會的瓦茨暴亂。

暴力,成為了他童年時期的陰影。在繪畫中,馬歇爾畫的人物盡量避免使用白色。黑色,是馬歇爾創(chuàng)作的核心,主要使用三種:碳黑、瑪斯黑和象牙黑。因為在他看來,黑色有非常高的辨識度,同時又存在著復雜性、深度和豐富感。從另一個意義上來講,這也是屬于黑人的顏色,單純的沒夾雜一絲白色基因。

畫面上的黑人看起來就像一個個剪影,在亮色背景的襯托下,十分耀眼奪目。他們運動、畫畫、娛樂消遣,那些生活中美好的樣子都被記錄下來。他試圖通過這種手法,打破美國社會對非裔美國人的固有印象,得到更多的身份認同。經過努力,馬歇爾填補了黑人畫家在博物館界的空白,作品更是突破了在世黑人藝術家的最高拍賣記錄。

有人問他,怎么看待這些繪畫作品?

馬歇爾說:“它們是歷史畫,就像我的其他作品一樣。它們描繪的是歷史中的某一時刻:一天、一個地點和一件事?!?/p>

三、墨溫·愛德華斯/Melvin Edwards

“對一件事或一段歷史的長久記憶,是因為它在人們心靈上留下了刻骨銘心的印跡?!?/p>

曾經的他,生活貧寒,在郵局工作過,還在菜場賣過肉。如今的他,選擇用焊接金屬雕塑表達自己對種族問題的不滿。同樣見證過瓦茨暴亂的愛德華斯認為:暴動一直潛在著,只是終于爆發(fā)出來了而已。

這次事件加深了愛德華斯對藝術的思考。他把非洲原始文化和現(xiàn)代雕塑結合在一起,將工業(yè)中的錘頭、剪刀、鎖、鏈條和鐵軌等物件,焊接成“新物種”,用來暗示非裔美國人的殘酷經歷。

他從小生活在鄰里和睦的黑人社區(qū)里,而外面的世界,種族問題十分嚴重。他沒想到,就連學校這樣的地方,都做不到公平對待不同種族的學生。自卑的愛德華斯,每周五都不參加訓練課程,而是去超市里打工,做一些切肉的雜事??此票话兹讼訔壍墓ぷ?,卻為他的藝術創(chuàng)作打下基礎。

在1962年,由非裔組織的新宗教運動,其活動場所之一的清真寺,被美國當地警方突襲,并殺害了一名禮拜者。這件事觸動了愛德華斯的內心。于是,他開始進行了為期幾十年的創(chuàng)作——《刑具》(Lynch Fragment)系列。這個系列有200多件焊接作品,每件大概在30-45厘米,用來探討種族壓迫與反抗的問題。

《刑具》系列被分為三個階段:

第一階段(1960年代初),針對美國種族歧視的暴力做出回應;

第二階段(1970年代初),對越南戰(zhàn)爭的思考;

第三階段(從1978年至今),懷念和探索非洲文化,以及反思整個過程。

愛德華斯創(chuàng)造出的這些“怪物”,傳遞了一種暴力和危險的情緒。在他心目中,這就是捍衛(wèi)自己種族的方式。

四、提特斯·卡普哈/Titus Kaphar

“我先借鑒歷史,然后通過繪畫和雕刻來探索并重建歷史。”

直至今日,傳統(tǒng)的西方藝術基本上仍被白人壟斷,而黑人藝術家,甚至黑人題材的畫作,幾乎很少被提及。身為70后的藝術家卡普哈,還記得童年時的一次歷史課。他心心念念地等待著,有17頁講黑人藝術的章節(jié),沒想到講到那里時,都被老師略過了。從那時起,他便意識到,在美國社會里,藝術仍然被白人掌控,黑人藝術只能存在于歷史的暗面。于是,卡普哈決定用“修正藝術”來重新“修正歷史”。

他的作品比較多樣化,通過剪切、扭曲、裝訂、擦除、折斷、撕毀等方式講述那些“被隱藏”的歷史真相。畫面中,被白色顏料涂抹的兩個白人形象直視觀眾,樣貌已模糊不清,嘴上的兩道白像寬膠帶一樣,為他們“封口”。身邊的孩子被涂抹后只剩下白色剪影,唯獨站著角落里的黑人女奴露出完整面容。一個蓄奴時期的典型美國家庭畫面,只有在抹去絕大部分面積后,才能看得見黑奴的存在。

畫中窈窕的女性身姿被完整剪切下來,卡普哈用“摳像”的方式,將白人形象從觀眾的眼里“抹殺掉”。這幅古典風格的油畫中,紳士打扮的美國開國元勛托馬斯·杰斐遜,與女黑奴海明斯的裸體疊加在一起。堂皇的美國總統(tǒng)畫像被扯下了一半,露出后面悲情的黑奴裸女,象征意味不言而喻。同樣手法的處理,將美國的發(fā)展史和黑奴的血淚史“織”在一起。

卡普哈的作品里,白人形象被抹掉、涂改、遮掩,就像在歷史和現(xiàn)實中,黑人形象被不斷地被遮掩那樣。

如今,在“黑人之死”事件發(fā)生的十字路口處畫有一幅壁畫,用來紀念在哀求聲中死去的喬治·弗洛伊德,一名黑人藝術家在他的胸口處寫下了“我現(xiàn)在能呼吸了”(I can breathe now)的字樣。

他們用自己的方式在無聲的反抗中尋求平等,只想在社會中擁有正常呼吸的權利。